原创首发 | 金角财经（ID: F-Jinjiao)

作者 | 田羽

中兴，摸到了一张“改命牌”。

豆包手机助手亮相后，手机圈与资本市场立刻炸开了锅。那个多年在年轻用户心中“存在感微弱”的中兴，也被这一波热度重新推回台前。豆包手机工程机一上架就被秒抢，中兴股价同日涨停封板。

这对营收增长乏力、利润下滑、还刚经历换帅的中兴来说，看起来就像迎来了命运的反转时刻。

只不过，资本的本性从来只负责起哄。一天涨停过后，中兴马上连跌四天，股价甚至跌回利好公布前。市场用脚投票的意思很直接——这事儿，先别急着神化。

这份迟疑并非杞人忧天。仔细拆解这次合作会发现，豆包更像是拉着中兴做一台“AI样板机”，后者的角色有些类似华为问界背后的赛力斯，有存在感，但谈不上不可替代。豆包阵营也大概率不会只停在中兴这一家。

当然，哪怕只是手机行业里的“赛力斯”，对刚从5G红利退潮中走出来、迫切需要新故事撑起估值的中兴来说，也依然是一根稀缺的救命稻草。

但更难的问题也恰恰卡在这里：豆包，真能成为“中兴的华为”吗？

一次还不成熟的试验

字节杀回手机江湖，并非临时起意，而是重新走回曾经“栽过跟头”的老路。

早在2019年，字节跳动就收购了锤子科技的部分专利和团队，组建新石实验室，硬件线一度颇有声势，还先后推出过坚果Pro3和坚果R2。

但结局大家都知道：2021年，新石实验室被并入教育硬件团队，资源转向教育场景，坚果手机、TNT显示器等锤子遗产项目统统按下暂停键。

AI大模型时代到来后，字节又一次把目光投回了这块“曾经栽过跟头的地方”。动机也很现实，普通用户所有最值钱的数据都在手机里，比如通讯录、聊天记录、支付记录、定位、相册、日程、应用使用习惯等。谁掌握了手机上的数据入口，谁就有资格在下一轮AI竞争中站据前席。

于是，在2025年12月1日，字节跳动推出“豆包手机助手”，这是一个深度嵌入系统的AI功能，用户可以通过语音，或者按下手机上的实体按键来唤醒豆包。当日，搭载该功能的工程样机nubiaM153在中兴商城上架，3499元的定价，直接被抢光。

展示视频里确实充满“未来感”。豆包助手可以完成“跨平台比价下单”：用户在社交媒体刷到心仪商品，只需一句“帮我在全平台比价下单”，豆包就会自动搜索、比价、领券，最后替你下单。

但功能上的“惊艳”刚露头，现实的掣肘就立刻打脸。

12月3日，已经拿到nubiaM153的部分用户向媒体反馈，手机出现了无法登录微信的情况。有用户更换微信账号重新尝试，在迁移聊天记录过程中又遭遇被动下线。

事实上，也许正因为现实阻力太明确，豆包手机从一开始的姿态就很克制。

在商品页上，它被明确标注为“面向需体验豆包手机助手的行业人士”，不承诺功能完整度，并提示普通消费者谨慎购买。换句话说，这更像是以零售方式投放市场的大规模公测机，而不是要和友商真刀真枪拼销量的正规产品。

一位接近中兴手机的人士对媒体透露，中兴和字节都没有把这款合作机型当成成熟产品来运作。双方的第一目标，是拉来包括大学生在内的个人开发者和极客用户做“真环境测试”，因此把价格压在3499元，让学生族也买得起；第二目标，则是有控制地积累真实使用数据。

站在这个角度，首款“豆包手机”与其被幻想成震撼市场、改写行业格局的“iPhone时刻”或 “DeepSeek级范式产品”，不如说它更像是一场被允许不断试错的、不成熟的AI终端试验。

但就算只是实验，对中兴这样早早显露疲态的老牌手机厂商而言，已经足以重新获得一次被市场认真打量的机会。

中兴的机遇

如果说豆包手机是字节的一次“小步快跑”，对中兴而言，它更像一次“时代给出的第二次机会”。

中兴通讯这几年的命运，用“跌宕起伏”形容毫不夸张。

2018年4月16日，美国一纸为期七年的出口禁令，直接掐住了中兴的“命门”。随后的6月7日，中兴和美国商务部达成和解：10亿美元罚款，外加4亿美元第三方托管保证金；30天内必须更换董事会和管理层，还要接受由美方选定的合规团队“盯着”。7月2日，美方授权中兴暂时恢复部分业务。7月14日，中兴缴纳完最后款项，美国商务部方才解除禁令。

这一刀砍下去的后果，远远超出了中兴一家公司。正是从那一刻开始，中国上下第一次系统性地把“半导体自主可控”当成了绝对战略任务，而中兴也被写进了无数行业教材。

命运的转折点，来自5G。制裁刚过去，中国5G建设就进入高峰期，中兴赶上了运营商大单的红利。2018、2019年中兴营收分别做到855.13亿元和907.37亿元，2020年进一步升至1014.51亿元，基本回到了被制裁前的体量。

但随着国内5G建设的节奏开始调整，三大运营商资本开支开始明显收缩，中兴也开始感到“凉意”。2024年，中兴营收1212.99亿元，同比下滑2.38%；其中，运营商网络收入703.27亿元，同比下滑15.02%。此外，中兴2024年归母净利润84.25亿元，同比下滑9.66%。

到了2025年前三季度，虽然中兴实现营收1005.20亿元，同比增长11.63%；但归母净利润53.22亿元，同比下降32.69%；扣非归母净利润38.79亿元，同比下降43.77%。

其中，第三季度的业绩尤其刺眼。当季营收289.67亿元，同比增长5.11%；但归母净利润只有2.64亿元，同比下降87.84%；扣非净利润-2.25亿元，同比下降111.62%。

就是在这样一个业绩疲态尽显的时间点，中兴还迎来了一次颇具戏剧性的换帅。

2025年3月，前董事长李自学意外“落选”后，中兴以电视电话会议方式召开董事会，选举方榕为公司董事长。

上任后，方榕的首个判断非常明确：全球已进入AI驱动的产业革命，公司从全连接向“连接+算力”的拓展转型愈发紧迫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中兴的业务确实在发生实打实的变化。

2025年前三季度，中兴的算力相关业务收入同比增长180%；其中，服务器及存储收入同比大涨250%，数据中心产品收入同比增长120%。

此外，根据IDC在2025年8月发布的《中国大模型推理算力市场分析报告2025》，中兴通讯全栈开放智算平台取得亮眼成绩，在算力架构、网络和存储增强、安全与合规等关键指标上斩获满分。

在这背景下，再看豆包手机和字节跳动，就会发现这不只是一桩普通的商务合作。

字节本身就是算力需求的顶级大户，大模型训练和推理，都在吞噬着海量的GPU、服务器和能效优化方案；而豆包手机，则是它在AI时代争夺用户入口、抢占终端算力的一次前锋尝试。而中兴，恰好是“懂网络、懂硬件、懂算力”的全栈玩家。

一个有内容、有流量、有大模型，但缺乏终端突破口的字节；一个想从通信设备商全面转型AI基建与终端的中兴，在2025这个节点，走到一起，就不再难以理解。

这不是一款普通的手机，更像一场对双方未来十年战略方向的“试探性联手”。

涨停后连跌4天

对中兴来说，和豆包合作当然是利好。但这个利好究竟能值几个板？市场已经给出了第一轮答案。

12月1日，中兴通讯强势上涨并在上午封死涨停，当天成交额接近150亿元。但热闹只维持了一天，随后中兴通信连跌4天，在12月2-5日这4个交易日，分别下跌了1.73%、4.84%、0.88%、2.26%。

截至12月5日收盘，中兴通信的股价为41.95元，不但把“豆包手机”概念带来的涨幅悉数吐回去，甚至比涨停前一个交易日的收盘价还要低。这某程度意味着，市场用股价表达的情绪很直白：不太信这事能改写中兴的命运。

市场为何不买账？原因其实并不复杂。

一位接近字节跳动豆包手机合作项目的人士对媒体透露，这款手机基本算是字节自己主导研发，但出于种种考虑，对外话术要说成“合作”，中兴在其中更像是代工厂，类似华为自动驾驶的“智选车”模式。

翻译成大白话就是：字节跳动掌握AI交互的大脑，中兴通讯负责手机这块的硬件、设计和生产制造。但消费者下单的理由是“豆包”，而不是“中兴”。

这就像问界卖爆后，用户心里认的是“华为智驾”“华为品牌”，至于赛力斯本体积累了多少技术，其实不是大多数人的关注点。中兴在豆包手机里的角色，目前来看更像是一个 “高级代工”。

更现实的是，这种模式天然缺乏排他性。

华为做智驾，起初赛力斯算是“亲儿子”，但很快，奇瑞的智界系列、北汽的享界系列、江淮的尊界系列、上汽的尚界系列，一个个都接入了华为智驾系统。系统开放之后，赛力斯的独特性立刻被摊薄成“诸多合作方之一”。

豆包手机未来大概率也会复制这一轨迹，中兴很难成为字节的长期唯一伙伴。

此外，还有一个更关键的问题：豆包在手机上的“赋能”，能不能复制华为在汽车行业里的那种“翻盘效应”？

答案恐怕没那么乐观。

华为进军汽车，本质上是一次“科技公司下场改写赛道”的重型投入。它带着的是一整套已经在通信、芯片、操作系统里打磨多年的底层能力，甚至线下门店体系和品牌心智，都是现成的。

哪怕赛力斯在产业链里经常被调侃成“高级代工厂”，只要老老实实把华为那一整套软硬件和解决方案搬进车里，就能吃到智能汽车时代的红利。

反观手机行业，则完全不同。华为有鸿蒙和盘古大模型，小艺助手直接在系统层进化；小米、荣耀、OPPO、vivo也都在推自研或深度定制的大模型和AI助手，把AI能力嵌进自家系统。苹果在中国市场迟早也会把自家的AI功能落地到iOS里，头部玩家一个都不会缺席。

在这样的格局下，豆包哪怕月活再夸张，本质上也只是众多AI能力提供方之一。它既不掌握操作系统，也不掌握硬件和线下渠道，更拿不到“首发就预装、默认给你用”的系统权限。

它可以很热，却没有真正的“拍板权”。

也因此，豆包和中兴的合作，很难被想象成“手机版的华为＋赛力斯”。更像是一个流量爆炸的AI应用，先借中兴这块“现成的硬件土壤”长出第一台样机，再以此为模板对更多厂商开放。

更合理的理解是豆包需要一台样板机，而中兴刚好在这个时间节点，是最合适的载体。

对中兴来说，这当然是一次久违的曝光窗口，也是一次展示端侧AI能力的“样本工程”。但从当下看，它更像是一次搭上AI最强风口的试飞，而不是能重塑估值体系的“华为时刻”。

市场的股价表现，已经先一步把这种差别摆在了台面上。

参考资料：

新皮层《字节从自研手机转向华为inside模式，背后发生了什么》

财新《字节跳动豆包与手机厂商接洽内置AI助手称不会自研手机》

财经锐眼《2200亿的中兴通讯，下一个超级大牛股？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