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月13日，以色列对伊朗发动大规模空袭，伊朗遭受巨大损失后立即展开反击。在这场冲突中，美国的态度引人注意：特朗普政府会不会直接参战，派出战略轰炸机协助以色列，彻底炸毁伊朗的核设施？

其实，特朗普也在纠结。从开战以来甚至开战前的几个月算起，他的态度就不断在变。

何以发展至此？

伊朗核问题不是新问题。有关伊朗试图开发核武器的问题，在2002年就被伊朗流亡组织曝光。伊朗政府也承认进行核开发，但坚称目的是民用，不是制造核武器。伊朗因此被联合国制裁。同时，针对伊核问题的国际谈判也一直在进行。

2015年7月，伊核问题终于有了一个解决方案——这就是联合国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加德国（即P+1）与欧盟为一方，伊朗为一方签订的《联合全面行动计划》，简称“伊核协议”。协议规定，在浓缩铀、离心机方面对伊朗实行具体限制，如果证明伊朗确实遵守伊核协议，美国、欧盟和联合国安理会将解除对伊朗的制裁。

当时的国际社会对这份协议抱有很高期望，认为基本解决了伊核问题。但是，有两个人不满。

一个是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。自1979年以来，伊朗和以色列成为敌手，伊朗政权有时会公开声称，要消灭以色列。内塔尼亚胡本身就是个强硬派，对这个协议很不满。

另一个不满的是特朗普，他似乎更多是出于对国内政治斗争的考量。这个协议是奥巴马政府签的，所以他在竞选时便抨击说这是“史上最糟糕”的协议。

2018年5月，特朗普宣布退出伊核协议，并逐步加强对伊朗的制裁。伊朗也暂停执行协议、宣布恢复核开发。过去七年多来，国际社会基本没有对伊朗核开发进程进行监督。这期间，以色列时不时说“伊朗离制造核武器越来越近了”，并扬言要袭击伊朗核设施。可以说，伊核问题发展到今天的状况，正是内塔尼亚胡和特朗普政策的结果。

时机终于来临

如果没有美国支持，以色列想袭击伊朗核设施，恐怕也难以承受后果。往届美国总统担心中东动荡，均未曾支持。但是，特朗普上台后，情况发生了变化。内塔尼亚胡显然下定了决心，即使没有美国的支持，也要单独行动、袭击伊朗。

从前，伊朗及其支持的叙利亚阿萨德政府、黎巴嫩真主党、哈马斯、伊拉克境内的什叶派武装，与以色列相互制衡。2023年10月，哈马斯袭击以色列，打破了这一平衡。以色列展开猛烈报复，过去一年多，哈马斯被严重削弱，黎巴嫩真主党基本崩溃，阿萨德政权倒台。去年和以色列两次互射导弹后，伊朗的防空系统也被严重削弱，以色列的特工还趁机混进伊朗境内。

因此，内塔尼亚胡认为，现在是伊朗最弱的时候，这个窗口期可能会过去。要抓住这个机会，严重削弱伊朗军事实力，彻底摧毁伊朗核设施。

最近，以色列媒体报道，以色列政府在去年12月就已经制定好打击伊朗的计划。据说内塔尼亚胡在今年2月、4月两次到访白宫，都曾劝特朗普与以色列一同袭击伊朗，特朗普都没有同意。于是，以色列单独突袭伊朗，挑起了这场冲突。

形势改变态度

对于以色列袭击伊朗，特朗普过去几个月和最近这些天的态度前后变化，也非常引人注意。

他有两点考虑：第一，不让美国陷入另一场军事冲突而无法脱身。作为孤立主义者，特朗普竞选时就一再承诺，不会卷入任何海外战争。他的忠实支持者也反对美国介入外国战争，这些人是特朗普的政权基础；第二，有分析人士称，特朗普呈现典型的“自恋者的反应”：在重大事件特别是重大胜利中，他不能成为旁观者，一定要成为主角、成为胜利者。

这次上台后，特朗普就决定通过外交手段解决伊核问题，提议重开谈判。美国媒体报道说，6月初，内塔尼亚胡和特朗普通电话，告知他以色列将单独行动，并描述了以色列的袭击计划。特朗普觉得计划很扎实，放下电话就说，“也许我们应该帮助以色列”。

以色列发动袭击之后，特朗普的态度更是随着战场形势急剧变化。当他觉得以色列占绝对上风时，态度就非常强硬；形势不太明朗、不太乐观时，语气就会缓和很多。

以色列刚袭击时，形势不太明朗，特朗普说，他可以促使双方停火；发现伊朗军方指挥层几乎被集体炸死、伊朗看上去有些顶不住了，特朗普又立即站出来说，“我早就知道所有的一切”，像是自己在幕后指挥的一样。

据说，在加拿大参加七国峰会期间，特朗普看到美国福克斯新闻不间断地播放以色列取得的战绩，就连夜赶回华盛顿，并称不是为了促使停火，而是要伊朗彻底放弃核武器，17日还放话要伊朗无条件投降。

这时的特朗普恐怕认为，以色列已经完全摧毁了伊朗的防空能力。只是伊朗的浓缩铀藏在山体深处，以色列没有足够威力的钻地炸弹（只有美国有），因而需要美国帮助。美国大约只需要出动战略轰炸机、投下钻地炸弹，就能彻底摧毁伊朗核设施，还可以全身而退。这样，他既可以赢，又不用让美国陷入战争泥潭。

最近，美国的航母、战斗机奔向海湾，网上有说法称“美国要下场打伊朗”，这是不对的。这只是为了防止伊朗反扑，预备着帮助以色列防守。所谓美国参战，不是去打伊朗，而是去炸核设施。

但是，接下来的形势似乎不是这样。以色列并未能把伊朗的导弹和防空清理干净，对伊朗核设施的轰炸效果也很不理想。反复轰炸之下，似乎没有触及根本。伊朗政府没有投降的意思，伊朗也还有导弹袭击以色列。

于是，从18日开始，特朗普的语气变了，他说自己可能袭击伊朗，也可能不袭击。到19日，他又给了个时间，说会在两周内决定是否下令美军打击伊朗。

实际上，这是一种退缩。特朗普可能觉得，美国不能贸然去炸核设施，万一伊朗有能力反击，美国就会陷入和它的战争，所以退缩了。伊朗核问题，单靠武力可能还是解决不了。

文 | 羊城晚报国际评论员 钱克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