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面图 | 《晒后假日》 剧照

问：

冯叔，在网上看到一句您说的话，「自由就是枷锁，选择就是放弃。」那您觉得，要过好我们的人生，该如何做选择，什么样的选择才是重要的呢？

冯仑：

纳瓦尔说过一句话，「人生最根本的三个选择是：你和谁在一起、你住在哪、你做什么。」

我很认同这个观点。这三件事，决定了我们的生活状态、我们可能遇到的机会，以及我们最终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。

第一件事，跟谁在一起。

同学、工作伙伴、爱人、朋友，都会对我们的人生产生巨大的影响。

比如说，我1977年上大学，张维迎是我的同班同学，他就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。

还比如，我们六个人凑在一块儿，刚在海南创业的时候，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做生意，于是我们就到处请教，学先进。在学先进的过程中，我们碰到了很多人。

举个我以前讲过很多次的例子，有一次我们拜访一个老板，我们想见他，他认为我们都是小孩，始终不见。我们连门都进不去。后来终于见到了。他的办公室面积很大，他坐在靠墙的大班台前，让我们几个小孩挤在一个小沙发上，离老远跟我们说话。他讲的一件事我印象特别深，他说做生意的「互害模式」，他拿打牌的锄大地举例子，锄大地就两件事：落井下石、以邻为壑。他教我们这个，意思是说我们还太嫩，没有经验，要好好打这个牌。结果怎么样呢？他的员工把这套都学会了，泡沫来时全举报他，落井下石。

还有很多公司的老板，请我们吃吃喝喝，但是怎么做正经生意，他们也不会。

我们认为这些人不是我们的榜样，我们就远离了他们。

我们拜访的人中，王石和这些人不一样。王石就告诉我们公司应该怎么做，还告诫我们要学好，应该如何杜绝那些乱七八糟的事。我发现王石说的是对的，就经常向他请教，和他成了朋友。

当时我还认识了一位老大哥，他叫王鲁光。我找鲁光聊天，向他请教如何做生意。他就告诉了我一条，四个字：守正出奇。

他说，「兵法上说，以正合，以奇胜。办公司，也要坚持原则、坚持规范、坚持正道、坚持讲道德、坚持认真做好企业，在这些的基础上，出奇制胜。」

我记住了他的话，还请他担任了我们公司的监事长。在讨论所有事情的时候，他都提醒我，「别忘了守正，要清清白白、依法依规做事」。

因为始终按照鲁光的要求做，坚持「守正」，坚持「走正道」，我们在市场竞争和体制转轨的复杂环境中生存了下来。三十多年来，个人和公司业务的发展，都沿着合规守法的路线前进，没走歪路，因而避开了很多风险。

第二件事，住在哪。

在北京生活和在西安生活不一样，和在海南也不一样。社会氛围、人际关系、信息，等等，都不一样。尤其是在互联网、智能手机没有普及的年代，北京、南方沿海地区的信息非常多，其他地方的信息就少一些。

个人生活也好，做生意也好，同样一件事，在不同的地方，可能有截然不同的结果。所以，选择住在哪，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。

第三件事，做什么。

我在中央党校研究生毕业之后，留校工作了一段时间。当时一位领导给我们的规划是：理论对策化，对策政策化；学者幕僚化，幕僚官僚化。

什么意思呢？我们是做政策研究，写对策的。既然已经写对策了，就成不了学者了，变成了幕僚。如果对策被采纳，变成政策，还能帮助执行，就会从幕僚变成官僚。

这个路径，是那个时候，包括我在内的这一类的参与改革的年轻人最好的发展路径。

如果沿着这条路径走，我们的人生就会是另外一个景象。

但这个过程被意外的事情打断了，我离开了体制，最后在上世纪90年代初走上了做生意的人生道路。

做什么生意呢？房地产。我们刚开始创业的时候，在海南做房地产的人很多。但是我们不仅是在海南做，之后又到北京、西安、东北，等等，很多地方做生意。我还到美国纽约做项目，在中国台北的阳明山上盖了楼。

为了纽约世贸中心的项目，我去了几十趟纽约，在推动万通台北2011项目落地的过程中，我也多次在海峡两岸之间往返。这些经历，带给我很多不同的体验，改变了我对很多事情的看法。

在做生意的过程中，我慢慢意识到，我们所有的经营性的活动、我们的业务，一定要照顾到利益相关者，要履行企业的社会责任。

明白了这一点以后，我们就开始做。当时国家公布了第一个慈善条例，于是我和其他三位企业家一起发起了中国第一个公益慈善基金会——爱佑华夏基金会。

从那之后，我们不仅自己发起，还推动相关企业共同发起相关的组织。从那个时候到现在，我们一共参与发起了二十多个公益基金会，我自己也直接担任这些公益基金的发起人和领导者。

我们参与创办的爱佑华夏基金会，现在是全球最大的儿童心脏病救助基金会。另外，由于爱佑华夏的努力，政府最终解决了所有的贫困儿童的先天性心脏病的救治问题。阿拉善SEE现在也已经成为中国最大的民间环保机构。壹基金已经成为国内最大的民间救灾机构。故宫基金会已经成为中国最大的一个民间的文化公益基金会……

我们通过发起和积极推动公益活动、公益组织以及培养公益人才，参与解决一些社会问题，不仅使企业融入到社会进步的主航道中，个人的人生方向在这个过程中也调整了。原来就两件事：挣钱、花钱。之后就多了一件：捐钱。

当然，前提是得挣钱。挣钱、花钱、捐钱。挣钱给股东，给自己；花钱给自己，给家庭；捐钱给社会。

在做企业、做公益之外，2007年前后，我写了第一本书，《野蛮生长》。当时认识了一位著名的出版人，他不断地鼓励我，在他的鞭策下，我写了这本书。没想到，出版之后，居然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，认为我对民营企业的观察研究提供了一些样本。

从那之后，我开始写作，后来又做自媒体，进行公共表达。我是做民营企业的，所以我的表达是商人立场、商人故事、商人观察。

从第一本书到现在，也快20年了。回顾故去，这件事情对我也很重要。

总之，做企业、做公益、写作、表达……这些都可以归到「做什么」的范畴里。正是因为做了这些事，我才成为今天的我。